Particularly, he argued against the assumption that democracy would come after economic development. Due to the Communism ideology, the newly created Chinese middle class who benefited from the political system who lean towards the system to seek even more personal gain.
倪匡:我不会回大陆
香港电台《薇微语》专访
文章日期:2009年9月29日
【明报专讯】倪匡,少年向往共产党平等、均富的理想,只身由上海北上内蒙古参加解放军,但失望地发觉军中生活阶级观念森严、特权处处。自己又因在零下四十度,被迫拆掉小木桥生火取暖而面临被指控破坏交通。面对可能判刑十年之灾,他走投无路下南逃他乡,历尽有家归不得之苦后,辗转流落香港。当年他高兴地躺在维多利亚公园草地上,深深呼吸自由空气,从此乐得做一个无灾无难的自由人。转眼五十多个寒暑过去,面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六十周年国庆,倪匡除庆幸自己仍是自由人外,对祖国数十年变化及经济成长依然无动于衷,不愿「回去」一看,亦没有半句建言。受了伤害的心灵,只希望能够保障个人的自由。国家大事,自觉无力挽……
倪匡的态度不一定为别人所认同,但造成他这样态度的原因,共和国不可不加以思考。
■倪——倪匡
薇——《薇微语》主持李小薇
我和她水火不容
薇:近期流行说「请对镜头说你是否共产党」,你是否共产党?
倪:我当然不是。
薇:你还是很讨厌共产党?
倪:对,因为共产党极权。我钟爱自由,向往个体的思想,不得不讨厌共产的思想体系,一如水火不容的道理。
薇:但你当年对「她」迷恋过。
倪:1949年共产党建立政权时,全部中国人都被她迷住了。你看共产党由最初成立至建立全国政权,用了不足三十年工夫。如果得不到中国大多数人民拥护,她是不会成功的。
薇:你也是这样就信了她?
倪:当时以为中国从此有希望,但参加工作后,一看才知和想像不一样。去年中国有一本书是收集了1945年共产党的言论集,说明为什么要反对一党专政、一党专政万事不成、要怎样才有民主和言论自由。讲的全是毛主席的话和《新华日报》的社论。现在这书却成了禁书,即是说建国前共产党领导人说的话全部推翻掉。其实这些话与《零八宪章》的内容一样。
薇:你怎看到她的真面目?
倪:我到最普通的地方工作,她提倡平等,但原来阶级分明、上面的话下面的完全不能违反,与我的性格,格格不入。当年参加土地改革、斗地主,地主被判死刑,由我写判决书,我问死刑原因怎写,上面说写「地主」就可以。我说「地主」不是原因,应该说明地主犯了什么不法行为,例如强奸妇女等。上面硬说不用管,我无法接受,后来几乎要开会来斗争我。
薇:你最后妥协了?
倪:不妥协,下一回很容易是别人为我写死因报告呢!写「地主」已经不算奇怪,写「其他」的判死原因也有呢!
薇:你偷渡来港时曾吃老鼠?
倪:老鼠很好吃的,用火烧熟吃;还有吃蚂蚁蛋,一窝蚂蚁跑光后,剩下白白的蛋,我以为很不错,用手拿来吃,原来酸得很;把棉花煮熟也能顶得饿。
最坏的资本主义
薇:到香港后至今,对共产党有没有改观?
倪:有些改观。共产党有改变,不过是变得更坏,现在变成最坏的资本主义。所有大企业控制在官僚手上,官僚资本主义是最无情的资本主义,不会同情老百姓的。
现在最遭欺压是农民与工人,因为百分之零点七的人掌握百分之九十的资产。工人上午上班,下午回来时房子已被拆掉了,我宁愿在毛泽东时代大家都穷。让部分人富起来不是这样富法,富起来的要照顾未富的人,不可以反过来加倍压迫穷苦的人。现在新闻相片上可见煤矿老板用礼宾车送女儿上学,但路边却有衣衫破旧的小女孩……对比太强烈了,不能这样子。
薇:六十年来真的一点变化也没有?
倪:有变化但没有进步,只有愈来愈坏,所有人失去理想,只追求金钱,完全不顾道德底线,这是文革的后遗症。一些假商品完全冲破了最基本的底线,在报上看到连鱼身上都注些水增加重量。你能增加多少呢?底线全没了!
薇:有希望吗?
倪:我看不到。一个官僚贪污、一个环境污染就够,再过数十年中国连水都没得喝了。看网上照片,公共汽车上写着「吐痰请向外吐,提高个人素质」。 「向外吐」已经是提高个人素质了,这是完全没有保护环境的意识。
薇:有人说国家要先有经济发展才能讲民主。
倪:西方有这说法,但中国不同。西方理论是经济发展社会中产阶级,中产自然要求民主、自由;但中国是形成了中产阶级后,有钱的阶级却不要求政治民主,反而更加投靠极权,冀望得到更多利益。
薇:你有一个哥哥也是优秀共产党员,即是说除贪官污吏外,国内也有默默工作的人,这不也是希望所在吗?
倪:当然有,如果一个都无,不可能支撑到现在。如果七千万党员有三分一是贪官,即有二千多万是贪官。
薇:还有好的。
倪:但这样是没有用的。一些好人的努力成果会被另一批人拿走,或变成巩固一党专政的(力量)。
生日快乐?说不出口
薇:人家六十大寿,你不可以原谅一点?
倪:六十大寿就可以原谅,那我七十大寿是否什么都可干? ……这与年纪无关。
薇:生日快乐都讲不出?
倪:她快乐时我不快乐,我希望她不快乐……我觉得她真是不快乐,而且可怜。我也很同情她,连放风筝也触动她的神经,放风筝有什么罪过呢?放上去又会怎样?其实她很坚强,但心里觉得脆弱,所以很可怜。没有人可以推翻她的,她即使全放开,让全中国人去骂,也骂不倒,政权是用枪打出来的。世界上有哪个武装力量可以推翻她的政权?她怕什么?
薇:香港可以做点什么吗?香港的自由可以感染内地吗?
倪:香港没有什么可做,顶多有机会就说几句话吧!但在强大的专政权力下,小百姓有什么可说呢?顶多如老子教小子:能吃一口就吃一口吧!要感染内地?一发声就会出事,例如四川地震校舍倒下,就连追问为什么这么多校舍倒下都不可以,真是太过分了。其实中国老百姓最好对付,只要不太过分都不造反,现在遍地都有人造反……伟大的毛主席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完全靠高压,反抗一定愈多。
今生不做中国人
薇:你会回去看一看吗?
倪:我不会回去的,我没有办法,我本来说过连香港也不回来……现在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的底线了。我本来没什么不开心的,如果回去一处自己不开心的地方又何必呢?
薇:你不想家吗?
倪:我从小在上海长大,上海人很少怀念家乡的。我自己家乡也未到过。如果我喜欢怀念,我在任何地方都会怀念香港。我在香港生活得最久了。有本书叫做《来生不做中国人》,是天下第一好书,但不够彻底。我说今生不做中国人,彻底失望。
薇:但你好多朋友都回去看看,查良鏞、黃霑、陶傑……
倪:是的,他们喜欢嘛。我始终觉得,所有不同想法都可以并存,所以我最讨厌与人辩论,最不喜欢统一意见了。不统一意见的人都可以做朋友。如果意见不同就不可以做朋友,那我自己都变成共产党了。
薇:你一生最执着最坚持什么呢?
倪:我坚持要有个人自由,人应该生活在一个有个体自由的社会中,身体不受伤害。我很幸运,在香港数十年,我的自由完全不受干扰,而且人人说我为所欲为。我当初来香港时,躺在维多利亚公园草地,完全没有人干涉,自出自入。
薇:你真是一个很开心的人。
倪:中国数千年历史,严格来说这三十年已经是中国盛世,死人算少又无战争。
薇:这即是有进步了吧!
倪:但这是没有用的,极权统治一日未改,一日靠上边在位人的态度而定,上边的人今日如此(当然好),但一念之间可以改变国家命运嘛!
■本文节录自香港电台电视节目《薇微语》第一集,主持李小薇专访倪匡,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二)晚上七时于亚洲电视本港台播出,港台网上广播站(http://tv.rthk.org.hk)提供视像直播及重温。
[文/《薇微语》监制谢志峰图/香港电台编辑/杨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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